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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荷塘】左手时光右手伤(小说)

日期:2022-4-21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【一】

我叫许青冢,我也不知道当初爸妈怎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,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,我却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了。

夏希晨是我转入苍桐中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,可能因为我和她骨子里都透着对这座城市的不满吧,所以在交谈之后,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。

苍桐这个县城虽然不是很大,但是人口很多,学校周围的那几条马路上,种满了高大的槐树,每当四五月份的时候,这里白色槐花的香味就弥漫了这方天空。

07年春天我转入苍桐中学,但是我却很讨厌这里,就像我很讨厌这个城市一样。我是农村的孩子,我喜欢农村的质朴和简单,而苍桐这个学校里面的孩子,总是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生活着,除却家庭条件的优越性,我觉得再也没有其他的可以拿出来炫耀了。

在转入这个学校之前,我在江河中学上学,江河是一个小镇,那里有四季常青的植物,有安静流淌的河水,更有一群一起玩耍的伙伴,可以说一切都是自由快乐的。但是由于我老妈喜欢城市的方便生活,在07年的春天,就搬家了。而我,也从江河中学转入了苍桐中学。

班上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,我作为一个新转来的不速之客,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到了最后一排,而就在我正前面,坐着一个长发女孩夏希晨。点名的时候,老师念着许青冢的名字时,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到了我身上,教室里鸦雀无声,我只能低着头答“到”。夏希晨转过身看了看我,然后说道:“我很讨厌他们城市孩子的这种眼光,你不要介意,习惯了就好。”

我忍着因为挺直而生疼的脊背,轻轻抬了下头对夏希晨微微笑了笑,然后继续低着头。等到所有人的目光从我身上收回去,我才慢慢抬起头活动着身子,这就是我初入苍桐中学的记忆。

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,似乎只有夏希晨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有那么一丝存在感,因为只有她下课和我一起玩,每次买了好吃的就分给我一大半,做好的作业拿给我抄,放学了一起回家。关于抄作业这件事,并不是我学习很烂不会做,而是在这里生活,我一点学习的欲望都没有,每天的感觉就像是在坐牢。其实我在江河中学的时候,学习成绩还是很好的,哪怕不听课,成绩照样很好的那种。

被称为“灭绝师太”的数学老师,上课只要她的眼睛所到之处,就不允许有人开小差,若是被抓住了,结果就是“吃俺灭绝一板子”,所以没有人敢在她的课堂上睡觉,哪怕你听不懂,也要装作很认真的样子。

而“黄脸婆”是英语老师的外号,她本来姓黄,结果她穿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是浅黄色的,加上她那张利嘴和带着眼镜的脸,得了这个外号也算是“名副其实”了。

最讨厌的就是我们的班主任,同学们送她外号“老太婆”,倒不是因为她老,而是因为她啰嗦,最重要的也是最讨厌的就是,她动不动就打电话叫家长来学校写保证书。这让班里的同学对她咬牙切齿,但是无奈谁让她是班主任呢。

我曾想,这样的时光丝毫不让人喜欢,但是唯一让我觉得有点安慰的,就是有那么几个朋友陪着我,让我在苍桐这一年半的时光里不那么孤单。可能我们都是被光阴遗弃的孩子,所以能走到一起,也算是老天对我们的怜悯。

我从来没想过在苍桐中学的日子,会在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,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次变化,让我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。我也不曾想过,那么乐观的自己,会在来到苍桐以后变得这么偏执,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老师吵架,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我彻底颠覆了自己乖乖女的形象。

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,我原以为我会回到江河中学参加考试,可是这个梦想却被“老太婆”扼杀在了摇篮里。从教学楼四楼搬到一楼,“老太婆”突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告知我要我转学籍,听完我愣了愣,然后说道:“我要回江河中学考试。”

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对白也会让“老太婆”大发雷霆,被叫到教室外面,“老太婆”的怒气和我的偏执变得水火不容。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那么弱小,弱小到就像是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。回到教室,我一脚踢翻了后面的板凳,然后掀翻了桌子,那一刻,我已经不在乎同学们对我异样的眼光,我趴在座位上狠狠的哭了起来。

可是没过一会,我就又被叫了出去,而这次,是在教师办公室。刚进了办公室,就被“黄脸婆”一顿教育,然后是“灭绝师太”的疾言厉色,可是偏执如我,怎会听她们的道理。“给你妈打电话让来学校。”就在我和“黄脸婆”争论的时候,“老太婆”的这句话狠狠的砸进我的耳朵里。

似乎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让我有这么恨,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,过着不喜欢的生活,还要被逼迫着做一些不喜欢做的事情。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别人的意思去做?我的存在难道只是一个空白吗?谁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?

半个小时之后,妈妈来到学校,在进入办公室十几分钟之后,出来就走了。然后我眼睛死死的看着向我走来的“老太婆”,她笑着说:“你妈妈已经同意转学籍了。”天知道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多痛,但是我连挣扎的权力都没有。

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,为了抗争我的不满,我开始不做作业、逃课、迟到、课堂睡大觉,但是对于我的一系列表现,“老太婆”竟然对我越来越好。但是偏执如我,若是不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,我宁愿放弃现在拥有的。

那一天天气很阴,傍晚的时候,我和夏希晨一起爬到苍桐后面的小山坡上,山坡下面是火车疾驰的轨道。看着火车缓缓试过来,我和夏希晨笑了笑,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。也许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,就是连死都死不了,很遗憾,火车在距离我们100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,我和夏希晨的这次“死亡行动”没有成功。

很幼稚,很可笑对吗?但是当我们无力反抗有没有人理解的时候,我们能做的就是用生命来抗争。那年夏天似乎很热,热到快要窒息,在这一季和下一季的交叉点,命运给我开了很多玩笑。而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梧桐树遮盖着的天空下,躲在黑夜里哭的歇斯底里。

也许毕业对我来说是种解脱,至少可以逃离那个地方,那种窒息感让我喘不过气来,那是种很讨厌的感觉。中考的结果在我预料之中,我没有考上一中,但是我却从不后悔。

【二】

08年七月份,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一个月,眼光火辣的照在地面上,空气中都是躁动不安的分子。我睡在凉席上,侧脸看着窗户外面的梧桐树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,让本就烦躁的心更加不安。

除却六岁那年奶奶在我面前死去,这是我第二次感到茫然无措。打开门,舅妈不好的脸色让我心头咯噔了一下,“快跟我去医院,你爸妈出车祸了。”我还没有开口,就听到舅妈说的这句话。

太阳悬在头顶,我跟着舅妈走在空旷的大街上,脚底像是灌铅了一样挪不动步子。那是我第一次去苍桐县医院,站在急救室外,看着来往的人群,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我从来没想过,人生中第一次进医院,竟然是因为爸妈,而我却没有丝毫准备,来迎接接下来的生活。

时光飞快的走过,我在角落里深埋忧伤,梧桐树被急促的暴雨洗刷,可是天还没有晴,我该怎样面向阳光?

家里,医院,两点一线,这就是这个夏天的生活。哥哥从西安回到苍桐,是在爸爸做手术的那天中午,我原以为哥哥的回来可以替我分担一下照顾爸妈的重担,没想到哥哥回家不到两个小时就又离开了。

那是怎样的一种冷漠,在我心里生根发芽,也许就是那一刻开始,我和哥哥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的关系瞬间破裂。你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爸爸在手术室而转身离开?我情愿你没有回来,都比这样少伤人心。

自从考试完以后,夏希晨就没了消息,而在奥运会开始的那个八月,爸妈的病情才有所好转。这期间,冰冰买了水果来医院过来看过我们一次,然后就在家里忙着桃园的活了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那段艰难的日子,只是每天让自己喝的烂醉,然后再夜里昏沉的睡过去,早上做好早饭送去医院。我也不记得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,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无法传递正能量的人,或许我骨子里一直透着沉重的哀伤,但是时光总能教会我什么是成长,而在年少无知的路上,慢慢变得坚强。

随着北京奥运会的结束,爸妈的身体也逐渐好转,妈妈问我关于上学的问题,我沉默不语,她望了望我,然后便没有多说什么。于是,在九月开学的时候,妈妈便把我送到了苍桐职中。

那一年,我开始了我的高中学习生涯,而夏希晨和冰冰从此没有了消息。我似乎开始明白,那年离开江河之所以那么难过,是因为那里有我的玩伴,而苍桐之于我只是陌生的存在。现在回头想一想,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在乎,只是那些幼稚的时光里,我们总是把友情看的很重,所以伤的很深。

很多人都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变化着,唯独我还是那个笨笨的傻姑娘。七堇年说过:被窝是青春的坟墓,却也是最好的归宿。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名字,青冢,或许正是埋葬了太多的青春时光,所以最后才会孤独收场。

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炎热,我们规规矩矩地站在操场上,根据教官的指令向左向右转着,然后在哨子的声音中结束一天的军训。江河的几个同学也考进了苍桐职中,燕子手里拿着两瓶水从我面前经过,我叫住她,还没说几句话,就听到不远处穿着同样迷彩服的一群人在那边叫着她。然后仔细看了看人群,却发现杨光也在那里。

杨光是我初中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,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阳光帅气,而且歌唱得很好,因此很多女孩都喜欢他。燕子拿着手里的一瓶水递给杨光,然后坐在旁边听他唱歌,看着大家的反应,想来他俩的绯闻怕是要传一段时间了。

结束了一天的军训,随着人群往餐厅走去,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我回头,却见杨光一脸笑意的跟我打招呼;“喂,见了老朋友,也不打招呼啊。”我笑了笑说道:“你身边围着那么多人,我倒是想打招呼,就是看你忙着,怕扰了你。”

杨光听出我语气中调笑的意味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道:“哎,还说是好朋友好哥们来着,这不是见外了嘛。走,一起吃饭去。”这样说着,我和杨光便一起去了餐厅,但是进了餐厅一看,全是密密麻麻穿着迷彩服的人群,我开始头皮发麻了。杨光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人群,说道:“你找个地方坐下等我一会,我去打饭。”

也许,朋友之间的关系可以不用那么热闹,默默地支持和陪伴也是友情的一种,就像我和杨光一样。我们有共同的爱好,喜欢未解之谜,喜欢古典文学,喜欢音乐,喜欢交朋友。但是就在军训完不久,杨光在回家的路上却不幸出了车祸。

知道这个消息,是从叶子嘴里说出来的,她似乎很喜欢杨光,只是杨光一直把她当做姐姐看待。也许从我第一次进苍桐医院开始,就注定了还有后面的故事,我问了杨光的病房号,买了水果去看他,却不想,他住的那间病房,是我爸爸当初住的那间。

“要不是听叶子说你出事了,我都还不知道,就说呢好久没见你了。”我一边放下手中的水果,一边跟杨光说着。“青冢啊,说实话,我挺感动的,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。”杨光躺在病床上,看着吊瓶有些无奈的说道。“是吗?能做第一个来看你的朋友,那也不错。”我回头说着。

我和杨光聊了很多事情,时而感慨,时而大笑,时而沉思,时而感叹。夜色将近的时候,我离开了医院,呼吸着外面依旧有些闷热的空气,心里默默地祈祷,希望杨光可以早点康复,回到大家的视线里。

走到学校的电话亭,犹豫了很久,才拨通那个号码。听到他在那边说话的声音,我还是开心了很久,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不同城市,隔着很远的距离,也只能通过电话,才能和他说几句话,对于这个时候的我来说,已经很满足了。

【三】

关于我和他的相识,是在我们刚开始上学的时候,不知道为什么,每年我都会和他坐同桌,我还记得他总是喜欢借我的钢笔用,用坏了就给我再买一支,周而复始,循环不断。

别人会因为桌子上的“三八线”而吵架,会因为一道数学题而打架,可是唯独我跟他,从来没有吵过架,也不曾闹过矛盾。所以当小学毕业的时候,宿舍里的女孩都对他评价很不好的时候,只有我觉得他还不错。

初中的时候,我们不在一个班级,我和他的关系更是因为我哥哥被他哥哥骗了之后而僵化。但是不可否认,我一直很关心他,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其他的问题。直到那年我离开江河,我和他的关系才慢慢缓和,后来收到他写给我的信,才知道我走之后他找了我很久。

他离开学校的那天,是五月十四号,对于那一天我记忆深刻,似乎关于他的所有的日子我都记得很清楚,包括他九月十六的生日,每年我总是第一个打电话给他,然后才能踏踏实实的上课。只是后来想起来,那段日子是那么傻,那么幼稚,但是也感谢他给了我一段有牵挂的日子,而他的名字,叫做何浅。

苍桐的夏季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没有多炎热,只是记忆里,傍晚夕阳的逆光洒在篮球场上那些男孩的身上,有一种茫然而苍凉的感觉。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何浅,他似乎也很喜欢打篮球,只是在江河的篮球场上,我总是看不清楚那些跳动的画面和他们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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